中国石化杭州石油公司工会 来勇
手边有几桩外出才能办的事,但如火的大太阳让我心生畏惧,于是一拖再拖。
想想儿少时期,最开心的莫过于烈日炎炎的盛夏时光。水井里浸泡了一天的黑皮西瓜在晚饭后切开一个,差不多半条街的邻居人手一块。也正是这久远的一小块西瓜,让老街上已经拆成地震废墟后作鸟兽散的街坊在微信群里重建了一个热热络络的新家园。乡情和乡愁在浓浓的乡音里,浓得化也化不开。
说到乡情与乡愁,我以为是一种叫乡食的爬虫在心间那块柔软之地里蠕动。
小时候的夏天,最想做的事就是从大浦桥上凌空一跃扎进河中。大人并不知道孩子心中的小九九,倒不是嬉水有多快乐,而是水中、水底里的吃食在诱惑。一个猛子扎到河床就能挖到河蚌,只要两块蜂窝煤,就能将它变成人间美味。沙窝里的黄蚬子更省柴火,开水一焯后蘸酱油吃,绝对比现在流行的麻小好吃太多。
当然,我对美食的评判是没有权威的。女儿吃过奶奶做的香酥小鲫鱼后,经常问我何时与奶奶做的一样做与她吃。当我真的做给她吃,她却说还是奶奶做的味道好。是的,我也觉得母亲做的好吃多了。
母亲以前经常做香酥粲鲦,只是现在市面上粲鲦少了而用小鲫鱼替代。粲鲦是一种柳叶形状大小的浮游小鱼,喜好在水面上成群结队游窜觅食,就是扔片树叶下去,也会遭来鱼群的一阵哄抢。粲鲦很好钓,小时候春暖花开时,我们将棉线一头系在络麻秆上,另一头穿个大头针做的鱼钩,摘朵油菜花就能钓上来不少。到了夏天则更好钓,大头苍蝇作鱼饵能钓得更多。
孩子都能钓的粲鲦自然很廉价,几毛钱就能买上一脸盆。母亲很有耐性地去鳞剖肚,洗净后散上细盐晒干,起油锅氽成金黄色后起锅控干余油,倒入由黄酒、酱油及几种香料同煮过的渍料里迅速捞出沥干,于是,一条又一条香酥粲鲦落进了早早等在灶台边的我与我妹两人嘴里。每当母亲做香酥粲鲦,不喝酒的父亲会去拷一格白酒再带回一瓶汽水自制汽酒,晚饭以后,我指着妹妹的关公脸乐不可支,妹妹指着我的赤耳朵笑得满地打滚,父亲则乐呵呵地用两只大手一手一个将似醉非醉、似睡非睡的我们抱上床。那样的夜晚,我们睡得很早,梦也特别的甜。成年后每每读到其乐融融这个词,就会闪现出一家子汽酒就着香酥鱼的场景。
我家门前有一条河,清澈见底的河水里滋养着一种像极了煮熟籼米饭的小虾,我们叫它饭米虾。饭米虾比平常的河虾要黑,壳也要硬许多,其貌不扬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美食的心,用这种虾做面拖虾,好吃得掉眉毛(小时候,父母经常告诫我们好吃的东西会掉眉毛)。那个时候,我一手拉着妹妹,一手拿个穿了两条麻皮绳的破畚箕,常去河坎上打伏击——破畚箕沉入水里,麻皮绳捏在手心里,一个急拉,破畚箕里多少总有几只饭米虾在乱蹦乱跳。
母亲对着我与妹妹扛回来的破畚箕与数得清的几只虾,叹一口气说上一句:“买头还是添头多!”就上街去买饭米虾,几只虾不顶用,至少得几百上千只。
母亲将破畚箕里的虾拢到买来的虾里一起洗净后倒入滚水里焯过,沥干水后放入适量的黄酒、蒜姜末腌十五分钟,然后在面粉里磕个鸡蛋倒入预处理过的虾搅拌均匀,起油锅炸到金黄色装盘,这样,饭米虾华丽丽地蜕变成松脆、鲜香,味美无比的面拖虾。饭米虾壳硬肉少,如果不升华成面拖虾,我真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食用办法。做面拖虾的日子,母亲煮饭很少,尽管这样,我们两个小屁孩还是因为吃了太多导致积食而闹腾。那样的夜晚,我们睡得很晚,母亲讲狼外婆、父亲讲八十一天环游地球,在故事中慢慢地将胀鼓鼓的肚皮一点点消下去。
我现在寓居的临平,历来是进出杭州的东大门。历代诗人在临平留下过许多《过临平》的同名诗作,其中元代姑苏诗人陈基的:“临平山下泛归船,何必荷花五月天。记取五更霜显白,桂芳桥买小鱼鲜。”小文腆个脸配此诗,小鱼小虾里尽显家的浓情味,自古就有传承。